深秋了,这是彼得一年当中最爱的季节。薄脆易碎的叶子几乎从树上掉光了,凉爽的温度也让他充分享受着这完美的天气。
彼得是个邮差,在一个大致说起来还算富裕的城市近郊工作,每天挨家挨户递送为数不多的信件。通常他会从社区的一端开始送信,然后在下午两点以前,以一个不错的效率把信送完。
他热爱这份工作,并在送信时尽可能维持小跑步,这样既对身体有好处,也能提早把事情完成。
他不太有机会和社区居民们打交道。当他经过时,居民们很少注意到他的存在。不过彼得也不是很在意,顶多就是和他们有眼神接触时微笑示意,再继续他手边的工作。
那是个还算有点早的上午,他走在平常的路线上,来到一栋老房子前,有个小男孩坐在门前的阶梯上。他在这一带送信少说上百次了,很快从模糊记忆里挤出一两次碰见这个男孩的印象。不过这次略有不同,男孩看起来像是一直坐在这里等他。
男孩不到十岁,脸色有些苍白,留着一头浅金色的头发,还有一双清澈湛蓝的眼睛。他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,就直挺挺地坐在阶梯上,视线从未离开过彼得一秒钟,等待应该送来这栋房子的信。
彼得翻了翻邮差包,将一封信塞进小男孩手里,笑了笑,接着继续往下一栋房子走去。但小男孩显然仍在后头,注视着他在街道上的背影。
第二天还是一样的情况,男孩依旧坐在老房子前,只是比起前一天又更靠近街道一些。这次彼得有些敷衍地把信交到男孩手里后,就匆匆走向隔壁了。尽管他知道男孩有可能不住在那栋房子,却还是草草送信了事。
相同的游戏日复一日,男孩坐的位置也一天比一天前进。后来彼得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男孩,也很奇怪的是每天刚好都有一封信必须送到那栋老房子。彼得未曾和男孩说过一句话,可是每当他朝那栋老房子走去时,某种不舒服的感觉就会在心里蔓延。
他开始对这份工作感到焦虑了,也对那个男孩的出现产生恐惧,知道有些不太对劲的事情正在慢慢浮现。
一如既往的某一天,彼得在前往那栋老房子的路上,赫然发现长久以来令他感到不安的原因。街区的第一栋房子前,电灯柱下,有一个由鲜花、十字架、填充娃娃和玩具堆叠出来的临时纪念碑。彼得颤抖地走近,看了那个纪念碑一眼。
这是那男孩的纪念碑,是为了纪念那男孩死去而搭成的纪念碑。
他看向不远处那栋老房子,男孩不意外地就坐在那里,等待每天上门一次的邮差。这次男孩似乎没再盯着他看,而是望着自己的脚,任泪水滑过苍白的脸颊。
彼得不情愿地走近,并把每天固定寄来的信件放进男孩手里。
“你知道发生了甚么事吗?”彼得问男孩。
小男孩抬头看着彼得,微微点头,更多眼泪流了出来。
彼得指着前面路灯下的纪念碑,这时才注意到上头贴了一份报纸。虽然从这个距离看不见报纸上写了甚么,但他可以想像得到内容。
“上面写的是你,对吗?”彼得的声音带点怜悯,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竟然在和一位意外死亡的小男孩说话。
“不……”小男孩却给了否定的答案,并用近似耳语的音量说:“是我们。”
彼得愣愣地把脸埋进手里,发出难以控制的呜咽。关于意外的记忆如流水般涌入脑海,一辆晃荡倾斜的车子冲入眼前,他扑过去推开那名男孩,然而两人还是无法避开撞击,双双被夺走性命。
“你叫甚么名字?”彼得试图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。
“麦可。”男孩的声音听起来坚定一些了。
“那,麦可,我想我今天的工作可以早一点结束。”彼得说。
他把邮差包放在修剪平整的草坪上,沿着街道走去,渐渐远离街角的那个纪念碑。麦可也站了起来,跟上彼得的脚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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